罐子里的徽章

关关难过关关过

二三事:少爱一点

说的真的很好

X_Uncertainty:

    没时间产出之后我觉得心中一些肿胀需要通过其他形式来表达一下。

    俗称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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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以为,当代许多中国少年儿童面临的一个问题在于所承受的爱太多了。尤其是计划生育少子化政策实行以后。父母原先需要照顾两三个或者更多的孩子,现在全身心就放在一个或两个孩子身上。

    又或者其实爱之多少并没有太多问题,问题在于……不懂得要怎么爱。

    疯狂的关爱乘以错误的表达方式,就会让人感觉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在中学时代,我一直觉得自己被来自母亲的爱束缚着。从我的小学到高中,她做了十二年全职家庭主妇。她无微不至地关心我,关心我的衣食住行,关心我是否遵纪守礼,关心我的成绩好坏,关心我是否朝着既定目标直线前进。每天早起做早餐;塞牛奶鸡蛋给我;晚上将水果切好、坚果剥好装盘送进房间;大雨天里自己全身淋湿了也要来接我;我要去春游了,她会事先帮我想好帮小伙伴一起准备好吃食。

    但我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总是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我喜欢不干净的小店里的米粉,我讨厌牛奶和鸡蛋,我嫌弃果汁黏手、坚果多油又吃得口干,我享受雨天和朋友在路上奔跑的浪漫和中二感,我觉得她帮我准备的吃食大家不会喜欢吃(于是有时找个地方大口大口独自解决了——虽然事实上大家确实很爱吃)。

    我和母亲之间这种费解的矛盾关系持续了五年多。她深刻地爱着我,但我依旧觉得她不关心我。

    或者说,我觉得她没有关心到我的心坎上。

    我有很多的事情都瞒着她。

    比如说,我曾经喜欢过死亡金属。

    比如说,我早就看过许许多多关于性描写的文学著作和电影——虽然她到现在还觉得女儿在这方面如同一张白纸,需要时刻加护。

    比如说,我各种节省,去买各种在她眼里昂贵到不可理喻的器材设备,去参加几百一场的音乐会和舞台剧——我不敢跟她说我喜欢音乐到必须烧器材和去现场来欣赏的地步,而且她也不会理解,只会说你这是在奢侈。

    比如说,我着迷地喜欢过一个女孩儿,也长久地独自喜欢过一个男生——在她三令五申严禁早恋的前提之下。我拐着弯试探过她的口风,她对les和gay的看法与大多数伪进步传统女性一样:别人可以,你不行。却不知,其实在我身边最好的几个朋友中,有近半是同志。我之所以放弃继续喜欢那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儿,正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没有未来的——我并不想让她不快。换句话说,假若她对此的态度是无所谓,或许现在的我,就不会一直单身。

    而这些说隐秘不隐秘,说光明又不光明的秘密让我觉得在我和她之间存在着很深的沟壑。我觉得她不理解我,但后来也渐渐能够意识到两代之间始终是存在文化和生活经验所导致的认识上的局限的。

    于是我发展出一条让自己也颇感压力的路:扮演两种人,她女儿,和我自己。

    我的生活,既要在对她描述时符合她对我的预期——甚至连开销也要大致相符,另一方面,也要尽力完成我自己本身对自己的期望——那么这部分所需的开销,就要从可有可无的地方节省,比如三餐花费,比如睡觉的时间。

    于是从初二开始我就想着大学要逃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念书,尽早经济独立。

    高三的时候,她到我的学校当生活老师,与其他孩子相处了相当一段时间,思想开明了不少,又理解了我好些,关系缓和很多。但我仍然觉得我和母亲之间不是亲密无间的,仍然有很多东西在继续瞒着。

    高考之后,我填了离家很远的北京。


    我记得曾和母亲在自主招生前因志愿一事吵了一整夜。那天我宣泄似地翻着旧账,指责她一直在阻止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控诉她对我造成的痛苦,质问她用意何在。她一条条地回驳,道明她的用心良苦,哀叹自己不被理解。听完后我哑口无言,因为她说得都对,她之所以阻止都是因为担心我可能或已经遭遇过的风险。

    但她唯一的错就在于,她很少站在我的角度上来看待我的选择。她在意的都是我的得失,且是她眼里的得失。而我在意的却不是那些。

    我可能因为单纯的好奇,或因为喜欢的人,或因为受人鼓舞,或因为一时冲动和难灭的热情,就去做了。

    还有一些我一开始喜欢,母亲也觉得很好的事情,却因为兴趣改变或是认识上发生了变化而放下了。比如后来在大学里坚持了三年多的科研。


    谈及密斯托易,我想也是一样的。

    他的三观日渐成型,逐渐拥有独立的思想,已然意识到从小来自父母的期许是种压力。那且是两个人的关爱,那么还有万千粉丝说要给他的宠爱呢?在他眼里又是怎样的存在?

    或许可能因为粉丝不是他的重要个人(important person),也许所有的粉丝加起来的分量才等同于他的父母。但这也已经很多了。

    自然地,我在想,他是否也像当年的我,像很多人的青春期一样,有着不被父母所考虑过的想法呢;又是否会因为重视父母和他人的看法,而努力展现一个他们想要看到的自己呢?

    人都太容易以己度人。这有时是好事,有时又不尽然。

    因为以己度人,所用的得失标尺、喜好标尺都是自己的,而不是他的。无论怎样换位思考,你至多能把标尺换成“你所认为的他的”标尺,接近了一些却仍然不能等同。

    你所认为的得失在他眼里可能都算不上得失,你所喜爱厌恶的人与事物,在他眼里却也许正相反。

    所以我一直主张,在谈论一件事的时候,只问可能的原因。假若所有可能的原因我都能接受,那么这件事我就不深究到底是什么了。如果有不能接受的原因,但它的可能性很小,那我就不深究了。如果它的可能性也不小,但深究下去如果有潜在的更大的风险,我就不深究了。

    毕竟我为人淡漠,主张“无为”,特别是对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

    

    谈及密斯托易的乐器才艺展示。

    除了三周年的演出,他几乎没有展示过乐器。关于吉他,我也只记得微博搜索的那张主页图。

    有相当多的人认为这是受到了公司的打压,他是才华无处施展。

    这不失为一种可能性,但是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有。

    比如说,他虽然弹得好,但是却并不是那么喜欢弹。曾经他也说过,对他所学的才艺,他只答“习惯了”却不说是不是喜欢。

    再比如说,他虽然弹得好,曾经很喜欢弹,但现在却不是那么喜欢弹了。他现在可能更喜欢跳舞。相比于抽出一个下午来练吉他,他觉得不如去练舞房压压筋,甚至不如去大睡一觉来缓解疲惫。

    又比如说,他自认为自己弹得不好,在这方面也没有太高的天分,不如去发展更适合自己的项目。

    以上这都是可能的,并且我能够接受。

    哪怕假设实际上他弹得很好却自认为弹得不好,我也接受,不强迫他改变自己认为自己弹得不好的想法。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只要这个想法没有让他自己感到困惑,没有让他感到自卑,我就觉得,无所谓。

    这是我所认为的“尊重他的想法”。

    而对于打压论,没有实际证据。我暂且对公司做无罪假设。网传的所谓打压,在我眼里其实都是属于推断题常见错误之“过分推断”。

    如果要因为打压论而深究为什么他没有吉他表演,我会很担忧一点:即如果这是真的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而没有吉他表演的话,听到粉丝的期许,他会不会需要额外地去练吉他,以展现一个粉丝喜欢、想看到的自己?

    他会不会因此又给自己增加一重压力?

    

    再者,谈及单曲及资源问题。

    饭圈普遍地叫嚣“X有某资源为什么Y没有这样的资源”,这总是让我联想起很多父母会说的一句话“为什么他能怎样怎样,而你不能”。

    这个原因也很多啊。

    “为什么他能拿100,你只有97?”——运气,他蒙对了最后的选择题我没有。

    “为什么他能拿90,你只有60?”——能力,他确实这方面比我强。

    “为什么他能拿到offer,你不能?”——抱错了大腿,他的文书指导比我厉害。

    “为什么他能工作保研,你不能?”——经历,他是组织的人而我不是。

    “为什么他能成为组织的人,你不能?”——兴趣,老子当年就没想过要申请。

    “为什么他的教授能给他毕业证,你的不能?”——这是人家的想法咯,他的教授觉得他可以了嘛,我的教授可能对我还有些要求,想要再指导培养我两年,最后再给我。

    “为什么他发了那么多文章,你一篇也没有?明明你跟他差不多水平”——可能对自己的要求不同嘛,他从国内期刊起步,可我希望第一篇就是SCI,所以虽然写了好几篇但都不满意。而且他搞中国文学研究,不需要那么长的研究周期,我搞追踪研究的,能比么。

    密斯托易不发单曲,原因也有很多。

    可能是公司压着他的单曲,但也可能是:

    可能他最近没什么灵感,觉得没经历什么事情值得他写进歌里唱的。

    可能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学习一些东西才能表达出自己想要的那个感觉。

    可能和他关系好的艺人,有规定或者有自定的规矩不能直接帮他写歌。

    可能对规定的某个主题不熟悉,没有类似的经历和体验,写不好。

    可能他目前兴趣不在自作曲上,当前目标不是这个。

    可能想给他写歌的人对他的一些地方有些特殊要求,希望他能练到一个新高度再给他。

    可能他也写了几首,但是自己还不满意,又不想把这样不够好的自己展现给大家看。也许公司早就想发,是他执意不肯。就像当年的后空翻,连练习的片段都不愿播出来。

    可能他想创作的不是用吉他或是钢琴撸出来的,而是摇滚or电子乐,需要更长的时间。

    这些我能接受。

    如果因为觉得公司压着他的单曲不发而深究、而责问,我会担忧一个问题:他会不会因为大家的着急而更加着急,给自己更多的压力?


    这个世界很复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人与人之间所发生的事就更复杂。所有的事都不止一个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太深究一个问题的原因。

    经验告诉我,很多我曾以为的真相最后都不是真正的真相。

    又或许根本没有真相,只是各花入各眼罢了。

    就好像你眼里青绿色的树叶,在A眼里是黄色的,在B眼里是黄棕色,在C眼里是湖蓝色,在D眼里则是灰的。那树叶究竟是什么颜色呢?你拿出人类的三原色识别标准断定它就是青绿色,说看不见青绿色的都是眼瞎。

    但是蝴蝶是以五原色标准来看世界的,螳螂虾则是十六原色。而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眼中的树叶。

    因为你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所以也许我们应该少做一些猜测,少一些“以己度人”,少一些言辞激烈的争取。而给他更多自由发展的空间,给他更多的弹性,哪怕他稍稍偏离了一点你预想的轨道也没关系。因为一切经历都是有意义的,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对于艺术工作者而言尤为如此。

    而你要相信他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相信他会成为更好的自己,成为他想要的那个自己。

    也许有人会评论说“你想得太多,做得太少”。

    但我以为,做得多不多不是关键,而是做得是不是恰到好处。就好像花钱不在于多,而在于花在了刀刃上。

    我自知很渺小,离他很遥远。

    我能给他的大约是足够的包容。

    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无条件的爱”,unconditional love。意思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有什么样的想法,你都爱他。

    我希望他所感受到的来自粉丝的爱是这样的“无条件”。是即使他有相当的时间里没有发微博,表演不完美,单曲没出那么快,粉丝们也爱他;是他无需担心是不是不弹吉他粉丝们就不再爱他,是不是没出来令人满意的单曲就不再支持他,是不是如果他不再喜欢做某一样才艺表演就唾弃他,是不是如果他不是最好的就要脱饭了。

    所以我容许他各种可能性,容许他放弃某个机会,容许他不再喜欢什么东西,容许他花时间去自己做抗争,容许他有缺点。

    这就为什么我总是很淡漠的原因。我总觉得自己给不了别人那样厚实浪漫的爱,于是干脆少爱一点,无为。

    我从不说,他在我眼里是最棒的,所以我喜欢他。

    我说的是,他在我眼里很棒,虽然他有些缺点,不够完美,但我还是那么喜欢他。

    但又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少爱”又是很多很多的爱了。

    所谓“各花入各眼”。


2016.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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